小苗初長成
陶林康(寶雞)
秋雨綿綿,已持續四十余日。窗外的世界被雨水洗得發亮,馬路空蕩,對面的家屬樓緊閉著窗。遠山隱在霧里,恍若一幅淡墨寫意。我端著茶,不時輕抿一口,心里卻總擱著件事,飄飄忽忽的,怎么也抓不住。
翻看手機時,才想起昨日那條陌生短信:“叔叔您好!我是苗苗,10月19日我結婚了,我把喜糖送到陶爺爺(我的父親)家了……”當時正忙,未及細想。此刻卻不禁疑惑:苗苗是誰?她怎知我的電話?又怎么找到我老家的?
撥打父親的電話,一連十余次都無人接聽。秋雨敲窗,聲聲急促。一邊是喜糖送到了爺爺家,一邊是父親的失聯,這兩件事在心頭纏繞,卻理不出個頭緒。
坐在辦公桌前,終于拔通了父親的電話,才知他下地干活去忘帶手機了,說來了個閨女稱她是苗苗,說結婚了來與爺爺奶奶分享一下她的喜悅。我盯著漆黑的電腦屏幕,里面映出了我的倒影。記憶仿佛像一個塞滿的抽屜,我拼命地想拉開記憶的閘門,突然打開——原來苗苗是好友的外甥女。試著加她微信未果,只好請好友推送。申請發送的那一刻,竟有些忐忑。瞬間通過后,“叔叔好,我是苗苗”幾個字躍入眼簾。
心中百感交集。與這孩子不過三面之緣,卻仿佛已相識半生。
第一次見面,是九年前的秋天。在安康她的學校里,一個“滿臉痘痘”的姑娘,坐在我對面,說起鋼琴專業的不足,說起下崗的父母,眼里盡顯迷茫,也有倔強。秋雨敲打著窗欞,我以長輩的身份,與她聊了許久。晚上帶她去見戰友,不知哪來的底氣,我說:“這是我侄女,請多關照。” 臨走時,我塞給她的那個信封,薄薄的,卻裝著一個長輩所能給予的一點點心意。
第二次,在她畢業之際。在清姜路邊上的胖娃面館里,熱氣騰騰的拉面之間,她說愿意參加社會考試。我當即幫她聯系復習班,之后的備考、報名、面試……都通過她姨媽轉達建議。偶爾得知她順利通過考試正式入職,心里便像曬過太陽般暖烘烘的。
第三次偶遇,是在去年春天的家屬院樓下的火鍋店。見她時正好她和爸爸媽媽一家三口在吃飯,一會兒她悄悄出門,回來時塞給我一包中華:“叔叔,我拿工資了……”那一刻,我知道,當年的小苗苗已經長大了。
如今,她要結婚了。我在回復中寫道:“看到你成家立業,叔叔由衷高興。你們送的厚禮暫且收下,但未來用錢處多,不必如此破費。若遇困難,叔叔定當盡力。”
今年夏天,偶遇她姥姥。老人緊握我的手說:“你是我家的大恩人。” 其實哪有什么恩人呢?不過是在別人迷路時,順手指出自己認得的那段路罷了。我又何嘗不是受了恩惠呢?是他們,讓我懂得:善意的種子即使埋得再深,終會破土而出。
茶涼了,雨還在下。淚水模糊了視線,不知是源于回憶還是感動。我突然明白,這些年來我給予的不過是一盞燈的微光,而收到的,卻是整片星空的回響。三次見面,一世牽掛——原來所有善意的流轉,最終溫暖的都是自己的生命。

作者簡介:陶林康,籍貫陜西寶雞。曾在空軍航空兵部隊服役十余載。曾多次立功受獎,現供職某國企。先后在《人民日報》、《光明日報》《解放軍報》《法制日報》《中國青年報》《工人日報》《空軍報》《中央電視臺》《中央人民廣播電臺》、新華社、人民網等30余家報刊、電臺、電視臺等媒體發稿2000多篇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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