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細碎,母愛深長
■中部戰(zhàn)區(qū)空軍某部二級上士 蘭立華
手機響了,是母親打來的。
電話里,母親的聲音裹著笑:“鄉(xiāng)武裝部送來了你的‘四有’優(yōu)秀士兵喜報,還有慰問品。等你過幾天休假回來,我給你做油餅吃。”我在電話這頭,仿佛看到她站在院子里,眼睛里閃著亮光。
入伍十多年,回家的機會不多,但與母親時長時短的通話記錄里,藏著她對我深切的牽掛。
休假前幾晚,我給母親打電話說興奮得睡不著,像是小時候盼過年,她說她也一樣。母親從不熬夜,但在我踏上歸途的這天夜里,她的生物鐘好像失靈了,我的手機屏幕幾乎每隔一小時就會從黑暗中亮起:“火車上人多,務必要守好東西”“夜間車廂涼,記得蓋好衣服”……短信一條接一條,字里行間都是她的“絮叨”。
火車凌晨四點半到站,風刮得很緊,站臺外的路燈昏黃。母親裹著厚棉襖,露出凍得發(fā)紅的鼻尖,搓著手在原地打轉(zhuǎn)。看見我從站口走出,她快步迎上來,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我的臉,像是要把這一年的空白都看回來。
母親說,十二點就已經(jīng)在站口等我。我一怔:“外面那么冷,您來這么早干啥?”她笑呵呵地搓著手:“想早點見到你。”這六個字,讓我內(nèi)心五味雜陳。寒風蕭瑟處,母親眼里只有我,沒有她自己。
休假第二天,母親在院子里進進出出,我忽然道:“媽,給我理個發(fā)吧。”她愣了一下,手在圍裙上趕緊蹭了蹭:“好,好。”說著,母親從里屋抱出一個布包,把剪刀、推子、梳子擺了一桌子:“這些都是我試過的,好用!”
小時候,我的頭發(fā)都是她理的,最常理的是“茶壺蓋”——側(cè)面和后頸推光,頭頂留一撮。上了中學,我嫌這發(fā)型土,非拉著小伙伴去鎮(zhèn)上理發(fā)店,說啥也不讓她碰我的頭發(fā)。
休假前,愛人跟我說:“媽這幾年總?cè)ソo村里老人理發(fā),一分錢不收,推子壞了就換,剪刀鈍了就再買,說把技能練得再熟點兒,等你回來了給你理發(fā)。”當我夸贊愛人細心時,心中不免泛起陣陣失落,長這么大了,我總是忽略母親對我的愛。

我搬來一把小凳,母親則拿出塊新圍布,往我脖子上圍,手指輕輕碰了碰我的下巴:“勒不勒?”我搖搖頭:“不勒。”她動作很慢,時不時征求我的意見,生怕給我理壞了。
“沒事,媽,你放心。”我笑道。她也笑了笑:“可不能讓你像小時候那樣,說我理得發(fā)型丑。”
我不知道怎么接母親的話。小時候總嫌她理得不好看,可現(xiàn)在看著鏡中她鬢角的白發(fā)、捏著推子微微發(fā)顫的手,還有凸起的指節(jié),這才懂得“丑發(fā)型”里藏著的是她的關(guān)心。

臨近歸隊,母親早早泡好了老酵頭——那是她每次蒸饃特意留的。“發(fā)面比酵母粉香。”她撒上面粉,揉面團時胳膊一沉一沉的,邊揉邊說:“你上次在手機里看的油餅做法,我改了改,你嘗嘗合不合口。”——母親時常怕和我沒有共同語言,因而時刻關(guān)注著我的動態(tài)。前段時間,母親問我是不是想吃油餅了,原來我收藏的美食都被母親記在心里。
油餅端上桌,蓬松軟彈,咬一口,面香混著油香,是小時候的味道。母親站在灶臺旁,鍋里還有浮起的油餅。看著母親操勞的背影,我更加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。
火車開動,窗外老家的房屋顯得越來越小,直至在視野中消失。我摸著前幾天剛理的頭發(fā),鬢角似乎還殘留著母親指尖的溫度。我恍然明白,這世上最深沉的愛,從不是轟轟烈烈的,而是她站在寒風里等我的那幾個鐘頭、是她給我理發(fā)時停手的一瞬間、是她記著我隨口說的一句話——在細碎的日子里,她把自己活成了我的堅強后盾,讓我在軍營成長的每一步,都走得更踏實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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